Goodbye.
先道个歉吧。上一节我写了身为前座的二宫和也同志讲了大段子《芝滨》,考察了一下这个好像不大合规矩。但涉及到情节发展也不太好改了,请大家如鲠在喉的凑合看看吧m(_ _)m~
也是我功课做得不够足犯的错误T_T,现眼了,真饭请原谅。
接下去一定把功课做得再足点儿,各位请包涵。
--------------------------------------------
樱井翔赋闲在家的头一个月就在传统艺术的熏陶里度过了。
与相叶雅纪的交流也仅限于对段子的讨论,包袱的理解,或者不同的落语家对同一个段子的表现孰高孰低这样的范围里,丝毫没有越界。
中间他又去剧场看了一次表演,那天相叶休息就陪他一起去了。穿着低调又时髦的设计师品牌的卫衣,坐在他旁边兴致盎然的为他讲解江户怪谈的世界观,竟也毫无违和感。
不得了。樱井越是接触就越是觉得相叶这个人不得了。
或者应该说“这个”相叶不得了?
-那么“那个他”呢?
有好几次樱井话到了嘴边,也不敢问出来。
万一是在开玩笑呢?还被自己当真了?
话说回来真的会有人拿自己的精神疾病来开玩笑?真要是得了什么分裂症难道不应该小心低调生怕被人知道?哪儿有这样嘻嘻哈哈借着酒劲就跟一个陌生人分享的?
但坐在“这个”冷静,世故,从不争执却固守防线的相叶雅纪身边,脑子里又浮出来那天夜里穿着学生气的连帽衫,伸手递给他钱的那张几乎有些孩子气的脸……
樱井翔觉得这的确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拿《芝滨》来说,很多人可能觉得园乐或者志朝那样和缓,温暖的版本更为讨喜……事实上说谈志不如他们的也大有人在……”坐在身边的相叶好像并没注意到樱井在走神,仍然喋喋不休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但我就是觉得谈志更好。”他并没有看樱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舞台上那张空着的坐垫,双手交叉着搭在膝盖上,微微前倾,说完一句话以后都要停一停,微微鼓起脸颊,看上去好像在跟并不在场的谁较劲似的,十分认真。
樱井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不起啊。”他看着相叶一脸错愕的转过来的脸,抬起手在自己脸前用力挥了挥,想要赶走引他发笑的空气似的。
“我只是觉得你这么认真的跟我这样一个什么也不懂的门外汉讨论那些大师谁更好的问题……还好像动了真格在生气似的……很可爱。”
最后两个字好像是说顺了嘴没刹住车,从胸口不小心掉落出来的。
相叶愣了一秒,脸上的表情不太自在的僵硬起来,然后避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害羞了吗?还真是可爱。
樱井翔的心底涌起来一丝恶作剧成功似的令人回味的奇妙滋味。
但相叶的脸上就再也没什么表情。
那次以后樱井隔了很久也没再见到相叶。
休息了一个月以后他总算觉得也应该鼓起勇气重新出发,于是开始四处投投简历,时不时出去接受个面试。
毕竟是名牌大学金融系毕业的高材生,也有过成功的创业经验,再找份工作按理说不难。
只不过樱井翔也是当过老板高高在上的人,免不了眼高手低。中间有几份看上去不错的offer,因为“钱太少”“活儿太累”或者“上班的地点不理想”这样的原因被他干脆的拒绝了。结果越往后反而越难找到更合心的工作。
于是又免不了开始有些心浮气躁。
有天下午他去目黑附近面试,从会场出来以后自我感觉挺不错,看看时间也还早,于是打算沿着目黑川一路走走。
刚刚开春,河边的樱花树开始零星发出花苞,也有几朵特别心急的早早绽开花瓣,在春寒料峭里挂在枝头瑟瑟发着抖。
阳光明亮却不刺眼的洒在河水上,反射回来粼粼波光。樱井沿着河边东张西望的慢慢遛达,渐渐放空的心里仿佛被体贴的熨烫了一遍,变得又温暖又平整。
就在那时他看到了相叶雅纪。
还是穿得低调又时髦,脖子上围着看上去手感很好很柔软的大围巾,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笑意盈盈,远远看过去有种难以言表的妩媚表情。
身边还有个人,仔细看看是个年纪不轻的女性,穿着纹样精美的和服,也披着块厚厚的披肩,一手挽着相叶的胳膊,举止亲密的不知在跟他聊着什么。
樱井不敢贸然上去打招呼,却也抑制不住挠得心里痒痒的那只爪子,茫然的站在路边看了好一会儿,等到终于想躲起来的时候也太晚了。
“相叶君。”终于对视上的时候他还是及时的调整好了呼吸,不卑不亢的打了招呼,看不出来一丝慌乱。
相叶的笑容僵在脸上来不及褪去,但也并没有露出尴尬的神色。
“真巧呀,樱井先生。”他把围巾向下拽了拽,露出来尖尖的下巴,咧开嘴露出牙齿笑得很是坦荡。
接着他侧过头去,稍微向身旁的女士挨得更近了一些,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大大方方的说道。
“这位是千秋女士,我的老师,也是我的伴侣。”
年长的女性被这样介绍着,脸上竟泛起了少女般的红晕,低下头去向樱井的方向微微鞠躬。
樱井打量着对面这对形同母子的师生兼情侣,心里自然免不了波涛万丈,随即也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世俗保守。
-但还真是浪费啊。
莫名其妙的酸涩味道从食道里泛进鼻腔,樱井憋出一脸不自然的假笑,寒暄两句便走开了。
-那个人还真是不得了啊……
他一面加快步伐向地铁站走去,一面悻悻的想,一路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察觉相叶一度停下脚步回头停留在他背上的意味深长的视线。
头顶的樱花树上过早绽放的娇弱花蕾,仿佛终于不堪寒风肆虐似的黯然垂下了头,然后悄无声息的飘落在他的肩头。
那天晚上他久违的又失眠了。
躺在床上听完了一段冗长的亲子别,感动之余心里也更乱了。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还是去跑个步?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心底不知道哪里抽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触动了哪根神经,也不知道那些微的期待从何而来。
径直跑到那台饮料机跟前,樱井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凑近了去看。
还真有人在那儿。
像记忆中那样靠在贩售机的侧面,蜷缩成小小一团,不仔细去找根本注意不到。
樱井的心脏剧烈的收缩起来,血液仿佛从胸口直接冲到了指尖。
“你好。”他把手揣在兜里,站在亮着灯的贩售机前,努力显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轻声搭了腔。
缩成一小团的人影慢慢的舒展开了。
“啊……是你啊。”从阴影中露出的已经渐渐熟悉起来的五官,此刻却带着他并不熟悉的有点儿稚气的表情。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还是在听落语吗?”樱井踌躇着从裤兜里掏出钱,努力笑得开朗些。“今天我带钱了,请你喝瓶水,算还你的人情吧。”
“还我的人情?好呀。”这一个相叶雅纪从饮料机旁走了出来,整个人沐浴在路灯昏黄的光线里,显得悠闲又有点儿脆弱。
“喝什么?”樱井直视着他的眼睛,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拉长了弧线。
“那就可乐吧。”与白天的相叶雅纪有着同样外貌,气场却截然不同的年轻人爽朗的回答道。
把冰凉的易拉罐递过去,一面又仔仔细细的打量对方的眉眼,回过神来樱井觉察到自己的失礼,赶紧收回了视线,打着哈哈扯起了闲话。
“你上次在听的《芝滨》,我去剧场听过了哟。”他一面砰的拉开易拉罐,一面装作漫不经心的提起来先前令对方不快过的话题,试图弥补什么。
“是嘛。”夜晚的相叶不知为什么显得特别平易近人,嘻嘻笑着的时候连眼白都看不见,脸上也尽是不以为然绽开的表情纹。“那么现在喜欢上了?”
“嗯,相当有趣。”樱井一本正经的点头回应,一副已经是内行的表情。“话说……谈志师父讲过的段子我都挺喜欢。”
“谈志啊。”相叶的脸上拂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举起可乐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哇!好冰!头好疼!”他呲牙咧嘴的跳起来用手掌根部咚咚的敲打自己的太阳穴,一面像只刚洗过澡的大型犬似的拼命甩着那头柔软的棕色毛发。
樱井神使鬼差的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顶。
“唉唉……谢谢。”猛的抬起头的相叶眼角湿润,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樱井心里像打了个结似的,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
“那个……”那个问题在他胸口徘徊着,找不到出口。
“你要问我什么吗?”眼睛湿润明亮的青年好像有读心术似的,忽然抛过来的问题正中红心。
“是这样……你今天白天……见过我吗?”樱井拼命把语言组织得合乎逻辑,但也好像只是徒劳。
夜晚的相叶雅纪突然笑出了声音。
“你是不是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擦了擦眼角,用笑得几乎有些嘶哑的声音问道。
“我……不是……你……”樱井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果然是被耍了吗?
他盯着一脸稚气,在路灯的照射下轮廓仿佛都在发光,显得不大真实的青年,心里忽然泄了气。
“来来,说起来我还没有介绍过自己。”对面的青年忽然上前一步热络的抓住他的手,兴冲冲的又开了腔。
“我叫相叶雅纪,跟你白天见过的那个相叶雅纪可不是同一个哦。”
“所以你真的……”樱井翔把“有病”两个字默默咽回肚子,抬起眼皮,不忍抽回被热情过头的相叶握得生疼的手。
“对对,白天那个应该告诉你了?我是另一个他,偶尔才会出来。”
“出来?”樱井不置可否的重复了一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对,平时他都把我关起来哦,很过分吧。”相叶终于松开了手,又露出来可怜巴巴的表情。
“……那你现在是怎么出来的?”樱井觉得这个对话十分魔幻,但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停下来。
“他睡着了我就能出来啦。”对面那张脸上又露出来雀跃的表情,乌黑潮湿的眼珠反射出明亮的光线,鼻翼也忽扇忽扇的翕动着,大概是在为来之不易的自由兴奋。
简直像只大型犬。
樱井把心头盘旋的剩下一百多个问题压回胸口,微笑着凑过去拍了拍犬型青年瘦削的肩。
“那么我也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樱井翔,一个新晋的落语爱好者。”他眨了眨眼,对着二分之一的相叶雅纪笑得十分灿烂。
饮料机发出来的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听上去格外清楚。
像个流浪汉一样与相叶雅纪坐在路边的樱井翔觉得偶尔熬夜不睡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