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bye.

任我行(四)

***


“MA君。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跟对手戏的演员擦出了火花,真是可喜可贺(笑)。


  我在雅虎上搜索了这部电影相关的消息,发现电影界对它的期待值都很高啊。也有人说搞不好这会成为你一生的代表作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样伟大的代表作里你居然演个同志这件事有点儿好笑。对不起!


  但是相叶君,相叶雅纪先生,我对你还是十分有信心的。等你成为影帝了,请记得一定要把第一个专访的机会留给我啊!




  我会带着L'amour Est Doux的拿破仑酥和栗子蛋糕去探班的,敬请期待。


  Sho.S”


***




 “好吃!”相叶豪迈的把栗子蛋糕一口咬下去半块,抹抹嘴角,大口咀嚼起来。


“悠着点儿,别噎着。”松本润坐在折叠椅子上捧着纸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连锁咖啡店的外带热美式,看见相叶这种令人眼馋的吃相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的好好吃啊,你也吃点儿,别光看着。”相叶抬起头,眼角挤出了一堆笑纹。


“这家店的点心我都吃过啦,况且……”松本意味深长的话说了一半,但相叶也并不像他期望的那样接下去。


“啊,吃完了!还有什么?”他舔舔手指,拉过纸盒向里面看去,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接下来该吃什么。




松本润低下头去啜了一小口滚烫的咖啡,也不再纠缠。




直到相叶又风卷残云的消灭了一块拿破仑酥,他才重新找到话题。


“话说,感情戏拍得还顺利吗?”他用手肘撞撞相叶的侧腹,笑得有点儿促狭。


“啊?感情戏?还行吧。最近都还没怎么拍感情戏,都在打来打去的。”相叶的嘴里塞满了点心,说话的时候会有碎渣喷出来,看起来很好笑。


“不是文艺片吗,怎么还打?”松本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先打起来怎么能谈感情呢?男人之间跟女人可不一样。”相叶拼命咽下去嘴里的食物,夺过松本手里的纸杯喝了一大口。


“好烫!”他哇哇的叫起来,嘴角的点心渣和咖啡沫混在一起看上去有点儿邋遢,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孩子气。




好像大家都还是二十锒铛岁,凑在一起打打闹闹的也就过完了又一天。


松本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伤感起来。




“哎,小伊藤。”相叶忽然站起来,冲着某个方向摆着手招呼起来。“快过来,有好吃的。”


被用奇怪昵称称呼的年轻人一脸怒气的踢着地上的石头子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


“别这样叫我好吗,相叶先生。”他压着火气语气很冲的说。


松本润偏过头去看着满脸都写着不友善的年轻人,愣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盯着相叶的脸,缓缓的开口。


“喂……”他压低了声音,有点儿出神。“你有没有觉得……”


这一次他没说完的话被相叶急匆匆的打断了。


“别这么见外嘛小伊藤。”他还是笑嘻嘻的,丝毫没有因为后辈毫不尊重的态度而愠怒。“来,这位是大明星松本润,你肯定认识的吧。他来探班,带来了超——好吃的点心哦。”


“您好,久仰大名。”伊藤微微的欠了欠身,对着松本倒是显得不卑不亢,很是得体。“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机会与您合作。”


“机会总会有的,听相叶说你演技很好,前途无量啊。”松本回过神来立刻对着后辈摆出了关爱的姿态。“不过我们家相叶一定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还要请你们多多关照啊。”


“哈哈,有吗?添麻烦什么的?”相叶捧着纸盒,笑得一脸无辜。




晚一些的时候伊藤老老实实的坐在化妆间里跟他的经纪人分着吃完了剩下的点心。


“真是超好吃啊。”他用手背抹抹嘴,大惊小怪的叫起来,显得很是孩子气。


经纪人递过去纸巾,然后看看装点心的盒子。


“这不是L'amour Est Doux的点心吗,很贵的,最近火得不得了,就算一大早去排队也很难买得到呢。不愧是松本润。”




“可是……”伊藤接过纸盒,从盒底摸出一张纸条。


“可是这收据上的预订人写的是樱井翔啊。”




***


“翔君。


    托你的福吃到了超棒的点心呢,多谢!


    就连平时对我态度很差的那小子在吃过了点心以后也变得对我稍微恭敬一点儿了,不过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哈哈。


    我会加油拍戏的,翔君也要加油哦。




    松润说翔君最近食欲不佳的样子,我实在想象不出来。请保护好胃口啊,毕竟上了年纪以后能吃是福(笑)。


    M.A.”


***




拍摄进行到一多半的时候,伊藤良治已经各种意义上的被相叶雅纪打败了。


被冠以“培养感情”的名义进行的各种吃喝玩乐的活动,相叶全部摆出大前辈的姿态买了单。


喝到神智不清的地步,终于也敞开心房对着这位演艺圈的前辈大倒苦水。




“……可我一开始真的很讨厌您啊。”伊藤喝得两颊绯红,口齿不清的说。


“我倒是做了什么要被你讨厌啊,真是。”相叶耸耸肩,无所谓的笑起来。


“现在想想倒也全是我先入为主,真对不起。”伊藤两手撑在桌面上老实的对相叶低下了头,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时候的嚣张态度。


相叶伸手拍拍他的头顶,嘴里说着好啦好啦,表情却绷不住的越来越柔软。




实在是有些眼熟啊,小伊藤。


样子也好,行为也罢。


就连道歉也要假装喝醉借酒壮胆这样拐弯抹角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可是相叶前辈,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伊藤抬起头来,目光忽然锐利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喝醉酒的样子。


“嗯?什么?”


“我总觉得相叶前辈心里有事,也可能是我多心吧,您听过就算,别往心里去。”


“有事?”相叶眯起视线微醺的眼睛,然后又舒展开了。“要说起来,也许是有吧,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好比。


那个跟你有着一模一样臭屁眼神的金发少年也已经老了。


我们都老了。




“不管怎样,相叶前辈。”伊藤又举起杯子,诚恳的冲着相叶点了点头。“能跟您合作真是我的荣幸,也从您身上学到了很多!这一杯我敬您,我干了。”


他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啊呀呀真是年轻,这么能喝,明天不会头疼吗。


相叶笑眯眯的举起杯子也吞下一口,嗓子里火辣辣的,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




“相叶前辈……”


临收摊以前,趴在桌子上的伊藤含含糊糊的叫着相叶的名字,相叶凑了过去。


“怎么?”


“等这部戏拍完了,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相叶抽了一口气,猛的站起来又一阵头晕。


真的是喝多了。


不然怎么连这话也这么耳熟?


他扶住门框,悻悻的想。




同一天晚上樱井翔在新闻里播出了对桂川太一的专访。


两个人居然很聊得来,从文艺复兴与新浪潮一路聊到现今日本电影对世界影坛的影响,海阔天空十分尽兴。


“樱井先生真让我吃惊。”桂川在访问的最后这样说。“我还以为今天最多能聊聊黑泽明,没想到您涉猎这么广。”


当然其实不是真的对闷死人的欧洲电影也有多么大的兴趣,只是功课做得特别认真仔细而已。


樱井没有说破,还是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表达着谦虚。


“说起来我也跟相叶先生聊过电影的话题。”桂川扶扶黑框眼镜,好像只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提起相叶。“他的见解也很独特呢。”


“哦?”樱井收起笑容露出认真倾听的表情。


“您没跟他聊过这些?你们很熟吧,以前天天都粘在一起什么的?”桂川挠挠头,笑着揶揄到。


没大没小。


樱井压抑着心里浮起的一丝不悦,仍然沉默的表示着耐心。


“我曾经问他,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什么。你猜得到他的答案吗?”




樱井的上半身不自觉的向前探去,屏住了呼吸。




“他说是《末路狂花》哦。你知道为什么?”桂川顿了顿,看樱井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好自己往下接着说。


“他说这部片子让他觉得,其实就算是普通人也能随时决绝的去死。”


“他还说,结尾Thelma和Louise开着车冲出悬崖落向大海的那一幕,有一种殉情般的壮烈感。他每一次看都会痛哭。”




樱井翔卡壳了很久,意识到的时候他只觉得有几分尴尬。


他故作轻松的向后靠去,阖上嘴唇重新露出职业的微笑,镇定自若的对相叶的品位发表了评价。




“怎么说呢,有一点吃惊,可也不算太吃惊。”他耸耸肩,把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身前。“吃惊是因为从没听他提起过喜欢这部片子的事情。但想了想我印象中的相叶雅纪,又觉得他就是应该喜欢这种决绝壮烈的片子。”


然后他适时的停顿几秒,又加了一句。


“何况还有他喜欢的布拉德•皮特呢,两位女主角也非常性感。”


访谈在这句俏皮话引起的哄笑中完美落幕。




那天的新闻全部播放完毕以后樱井收到了桂川的简讯。


“非常好的访谈,感谢您。”这样的客套话。


他其实只想直截了当的问回去,为什么要找相叶演个同性恋。


可这样看上去与他无关的问题,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实在无法问出口。




“说起来这次的作品,是怎样的主题呢?”白天的访问中他这样委婉的问到。


“嗯,主题的话,我想是‘自由’。”桂川一本正经的回答。


什么啊,这么抽象。樱井在心里暗暗的骂。


“那么关于主演的相叶君,他所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他所扮演的石田,是一个深刻理解自由,却无法获得真正自由的矛盾角色。”




真是个假正经。


樱井捏着采访资料的手指微微用力。


明明是个gay片,还非得扯些有的没的,什么自由。




什么自由。




***


“翔君。


    今天回家以后看了翔君的新闻里对桂川导演的采访,很棒的访问啊。


    说起来你们俩聊的那些名字很长的外国人我一个也不认识,那些电影也是,听到名字就觉得头疼。看完这些难懂的电影的桂川导演和翔君都是很厉害的人啊。


     以及你说得很对,我喜欢末路狂花的原因也没有桂川导演说得那么高尚啦。那片子里的布拉德•皮特真是帅爆了,吉娜•戴维斯也很辣。床戏那里我看了好多遍(笑)。


     所以还是小翔最了解我啊(心)。




     M.A.”


***




相叶雅纪把翻得已经边角卷起的剧本丢在脚边,弯下腰去把脸埋在膝盖中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脑中无意识的响起来一些无关紧要的旋律和对白,反复播放了几遍以后又渐渐淡出。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他们年轻时候唱过的一首歌。


那里面说,色彩涂抹得太多,所以回不到一开始的洁白。




“所以你其实出乎意料的是个灰暗的人咯。”录完节目以后樱井好像只是随口戏谑的那么一问。


那期节目请到的嘉宾是那首歌的词曲作者,聊到一半的时候相叶很不识相似的突然说到那句歌词,说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句。


然后他又像是忽然醒过神来那样补了一句:这是根据您的实际体验写出来的吗?


真是个不象话的问题。


大家全尴尬的笑了,也没有人再去纠结他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那样一句话的事情。




除了樱井翔。




“也许是吧。”回过神来他迅速的回答,笑容爽朗。


“但是,也可能只有我这样心灵清澈的人才会喜欢那样一句灰暗的话吧。”说完这句听上去有点儿不要脸的话,他哈哈的笑了出来。


但樱井没有跟着笑。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的说:“你应该接着唱下去。”




-色彩涂抹得太多,所以回不到一开始的纯白。


-那样也无所谓,让我们再用新的颜色去描绘明天。




呵呵。


相叶望着樱井在身后阖上的门,手心里渗出的滚烫汗水渐渐冷却。


像是“哪里来的明天呢”这样的话,对着活得比他还要认真的樱井,他确实说不出口。




所以说明天,这场戏要怎么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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